死人一个 请别打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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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光灿烂的日子【可玘/5】

丧。

  五

  车停在路边,里面很安静,车窗被路灯的光映得白花雪亮。

  树上开的白海棠,像是飘着的白色纸花,很容易支离破碎。

  邱贻可打开车载电台,里面刚好放着歌,男声沙哑。

  “baby join me in death……”

  陈玘咳嗽出声,他刚吃完感冒药,突然有些困倦。

  男声逐渐由低沉变为呐喊,陈玘似乎没什么感觉,他闭着眼睛,倚在副驾驶上,一动不动。

  邱贻可要开车时,看了眼陈玘,准备将电台关掉。

  “邱贻可,别关。”

  邱贻可收手,就把电台声音调小了些。

  “你睡吧,等到了我喊你。”

  

  陈玘没住在高贵的别墅群,没几里路,开快点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到。

  邱贻可尽量将车开得平稳些,这让陈玘和他自己都很不习惯,好比猛虎非要细嗅个蔷薇,摇滚乐手默默地轻吟深夜摇篮曲。可是,两人待在车里的时间便拉长了许多,说不起来有什么好的,也说不出来不好,及其平淡。

  车里,始终有一个人挨不住,一定是安静的空气凝固成了一块大石头,压在了他的胸口上。

  既然胸口碎不了大石,憋得慌,那就要张嘴呼吸几句,“邱贻可,你上没上过大学啊?”

  这你不都让人调查过吗?邱贻可面不红心不跳,“X大毕业的。”

  X大,十八线的野鸡大学,野鸡中的战斗机。

  “看不出来啊邱贻可,当年也没见你怎么学习过。”

  邱贻可很无奈:“流氓也要有文化嘛,不然怎么帮老大做事撒?”

  

  “有文化是好事,不过太有文化的,一般大佬们不会喜欢。”陈玘嫌弃地摆摆手。

  邱贻可转动方向盘,“可我也不一定非要大佬喜欢啊。”起了大风,一街的白海棠飘零四散,有一两朵落到了前车窗上。

  陈玘开口,这样是不对的,邱贻可你咋这么没志气?

    

  心里,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。

  也对,好好的大学读完了,出来不干好的,偏偏要来帮派做个小弟,左青龙右白虎中间纹个米老鼠,真是神气得不得了!

  放纵自己,把自己丢进一个滚筒洗衣机里。

  转转转,还他妈以为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漩涡里,逃不出去,就死得很酷,逃得出去,还能向别人吹一波,不亏。

  结果,就让自己混着油渍和汗臭味给绞死了。

  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赌徒。

  图什么?

  错,全错了。

  陈玘在脑内丢掉手中的剧本。

  应该是——好好的警校毕业生,出来不干踏实的,偏偏要来做卧底,酷爱行走在刀尖上。

  图什么?图、图着为民除害呗。

  

  拐过一个弯,某人又随便问问:“邱贻可,你现在要吃饼干吗?”

  邱贻可很茫然,“我车里没饼干吧。”

  陈玘更茫然,“噢……原来不是我的车!”

     

  邱贻可想好要给陈玘煮个姜汤——散走感冒,醒醒脑子。

  陈玘不时地跟着歌哼几句,他的唇角微动,向下瞥,颓废又风情。

   

  “玘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讨照顾啊。”

  ——那么为什么,自己会心甘情愿 (并没有 )地照顾这个小王八蛋?他明明还比我大几个月……

  又不是我屋未来的乖乖,又不是我婆娘。

  

  十年前的邱贻可,总想把陈玘丢出个抛物线。

  

  陈玘的身影,在黄昏放学的时候,总是和三五个同学勾肩搭背一路走。

  他的表情是最开心的,咧着嘴,笑得很张扬,笑声极富感染力。

  走到半途,陈玘招手和其他人告别,背着书包拐进一家台球室,他在那家台球室打工,干些端茶倒水扫地的活。

  对面是家歌舞厅,陈玘的妈在里面当服务员,有时半夜能带些吃剩的山珍海味给陈玘。

  那些食物是昂贵且美味的,只不过阔佬们没吃完,竟然就成了最廉价的东西。

  陈玘想不通,把碗里最大的一块鲍鱼丢给他妈,兜转几次,又回到自己碗里。

  

  值得一提的是,陈玘会和他妈吵架,原因是赌博,他老娘整晚不回家倒还好,一回家就是翻箱倒柜地找钱。

  他们两天一小吵,五天一大吵,搞得鸡飞狗跳,腥风血雨。

  楼下的阿妈多嘴:楼上玘子的妈真是要不得,早晚会死,赌得把命赔进去,还要连累儿子。

  小区很小,所以阿妈的话传播速度堪比子弹出膛那么快,这种忠厚的恶毒噗嗤一下打进了陈玘的胸腔。陈玘在休战之余骂骂咧咧:谁特么咒我妈?

  护短归护短,只要陈玘他妈犯了赌瘾,母子二人的和平共处就完全没必要。

  此刻深夜十点,陈玘的妈哭得颇为哀怨,唉声威力直破两道门。邱贻可刚从打工的地方归来,四肢百骸仿佛被灌了水银。他忍无可忍,便青筋凸起,朝着对门喊:“你家闹鬼啊!”

  邱贻可爸喝醉的时候,他家也像闹鬼的剧院似的,从男低音一直爬到男高音。

  所以,他祈祷,千万别让两人来个合唱——这种美事,迄今为止还没发生过。邱贻可烧香拜佛。

  

  “邱贻可你闭嘴!”

  嘿,真没想到还有空闲隔空回话。

      

  等世界再次安静的时候,邱贻可透过猫眼看见陈玘站在他家门口。

  脸上都是指甲划痕,血红的,狼狈的,怎么看都像是被他妈压着打。

  横眉怒目的表情还没收得彻底,陈玘左手提着一盒米饭,右手提着一盒菜。

  “邱贻可,开开门。”

  他的声音哑哑的,有些底气不足,或许是愧疚扰了别人,不然就是刚吵完架太特么累了。

  “陈玘,你跑过来找打吗?”

  陈玘的身体贴近门,眼睛凑近猫眼,天不怕地不怕。

  “哥,开开门,别这样小气,给你送吃的,不要白不要啊。“

  “你妈呢?”

  “我妈去上班了,人家很有事业心的。”

    

  邱贻可开门,胳膊肘靠在门框上,腰歪得那叫一个别扭:“这一栋楼的每一家住户,你都是这样挨个敲的吗?"

  陈玘瞪大眼睛,手抖了下,瞬间改口:“你爱要不要。”

  邱贻可的肚子饿得咕噜叫,他没犹豫,帮陈玘把饭菜提上了餐桌,“谢了哈。”

    

  合伙卖酒瓶的革命友谊日渐深厚,一颗小树苗得阳光和肥料的照顾嗖嗖嗖地长大。

  邱贻可扒饭,陈玘坐着看邱贻可扒。

  “邱贻可,你是难民哇。”

  邱贻可的脸在饭里拱了拱,抬头,嘴边粘了一圈儿,两腮粘了一溜儿。

  “你笑啥子?不准笑啊。”

  吃到半途,邱贻可爸来电话,告诉邱贻可今晚他不回家过夜。这人还算有点良心,知道向儿子报备。而陈玘神通广大,能提前预知邱贻可的饥饿,隔着三米楼道来送温暖。邱贻可有一丢丢的感动,他就地画个圈圈,把陈玘圈了进来,仿佛自己是个道上混着的主儿。他还挺不好意思的,陈玘又没故意惹自己,自己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?

 

  哪怕再不顺心,日子总要一天天地过。

  钱钟书先生说过:一个十八九岁没有女朋友的男孩子,往往心里藏的女人抵得上皇帝三十六宫的数目,心里的污秽有时过于公共厕所。

  十八九岁,邱贻可还差几年,但不妨碍他迷上浓眉大眼胸大屁股翘的小美眉。

  能引起少年爱与恨的原因不多,有时的爱与恨甚至是毫无缘由的,就像早上裤裆里竖个旗杆,一半的原因是生理需要,另一半的原因是心理需要,反正不会是让你昂首挺胸向它敬礼之类的其他理由。

  邱贻可蹲身,把看腻的色情杂志藏在床底下。

  他刚刚和陈玘讨论过到底那种女孩子更适合当女朋友。

  漂亮温柔的,不要。

  娇小可人的,不要。

  妖艳风骚和野蛮泼辣的?不要不要。

  最后邱贻可总结,开朗一点,随缘吧。

  陈玘坐在床上,晃荡着两条细白的腿,踢了邱贻可的小腿一下。

    “恐怕你看得上人家——人家看不上你。”

  他开腔:“你这大金链子……”

  

  邱贻可抓住陈玘的小腿,眼睛盯着陈玘的胳膊,“啧,你咧个纹身。” 

  两人停顿,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因为既不能说喜欢,也不能说俗气幼稚。

  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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